冻宸酱

嗯,今天开始好好做人。

《天涯顾反(上)》庞策,章三十

章三十

 

 

书案前的木窗外是几丛矮竹,较去年高了一尺有余,却不复往日微雨中那淡淡的情怀,竹身笔直坚韧,透出一股凌霜傲雨的倔強,茂密葱翠的叶在风中簌簌作响,那青翠欲滴的绿,生生晃了人眼。公孙策少了闲暇,古琴被锁紧柜里,杯中换置了雨前新茶,不再死守着一间陋室,缠绕他的愁苦和焦虑随之慢慢淡去,那双被岁月蒙尘的眸子也似乎多了光亮。

隔壁小院的邻居依然会来串门,却不似以往那般频繁,他像是掌握着某种节奏,忽远忽近、若即若离的,叫人拿捏不准。自然,起先公孙策并不留意,可是日子久了,倒也渐渐在意起来。尤其是近段日子,庞统行踪飘忽也罢,奈何偶然碰见他时,那脸色也分明写着不悦。

公孙策有些疑惑,奇怪为何庞统故作神秘,亦不解为何那原本自以为无澜的心竟荡起涟漪。

 

是日,学堂放课,他路过庞统的宅院,恰好瞧见一人风尘仆仆地进门。隔着老远,那人全身罩在黑色披风之下,身姿高挑,与庞统有几分相似,公孙策未及看清,片刻心急,一声“庞统”已脱口而出。

那人停住脚步,回过头朝他这边看。哪料那正是方从外地赶来交差的楚淮。公孙策愣愣盯了那张年轻的脸孔好一会儿,惊觉自己认错了人。

“公孙策?”楚淮倒也吃了一惊,没想到初到庐州,连将军宅邸的门还没进,就先碰上了他。“抱歉,在下唐突……”公孙策面露赧色,屈身作揖,嘴里挤出几个字,想缓解自己的冒失尴尬。哪知那人掀开披风的兜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向他走来。

“阁下认识我?”公孙策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,难免问上一句。

楚淮笑而不语,即便未曾亲眼看过,但恐怕除了他,放眼大宋没有几人敢在此地大喊“庞统”的名字了。只是这般凑近了瞧,倒愈发觉得此人一副温文尔雅的儒生气派,似乎与莫珝口中那阴险狡诈之辈有些出入。

“先生是来找将军的?”楚淮的眸子定在他的脸上,一副审视好奇,“将军此刻不在府中,若先生有要事,不妨我替您转达。”

不在?公孙策细思更觉疑惑。但沉默片刻后,还是摆手回绝他的好意,“一些琐事罢了,无需劳烦。”又见他目光凝视良久,连是自己也有些无措。他心道,莫非脸上沾了什么东西?抬手用袖子揩了揩脸,思忖着难道是无意间溅了墨渍?

楚淮看他的小动作,只觉此人挺有意思,笑了一声。

“先生客气。将军晚间归来,我让顾璎知会一声便是。”

他且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,做了个揖,便从容进了院落。

楚淮走得干净利落,倒是独留公孙策立在原地,一头雾水。

 

 

方踏进院门没几步,楚淮便碰见卫琤站在庭中,手上捉着一只信鸽。许久不见,楚淮捉弄人的兴致上来,张口吹了声口哨,那鸽子竟从卫琤掌中扑腾出来,挥翅停到他的手臂。

“哈,卫大哥,你看你老是板着一张脸,连鸽子都不待见你呢。”

卫琤倒无意同他胡闹,展开方才从鸽子腿上解下的纸条,扫了一眼。

“诶?莫珝传回来什么消息?”楚淮认得这只灰羽蓝首的信鸽属于莫珝,他走进卫琤看他手上的纸条,只见得一个“宜”字。

“宜?这是什么意思?”楚淮不解,“宜”是指某一行动?还是什么时机到了?他疑惑地看向身旁之人,但显然卫琤不欲作答。

卫琤漠然地将纸条收进袖口,反而转问他方才公孙策同他说了什么。

“公孙策?关他的事?”楚淮自然地将两者联系起来。“也没什么要紧,一些有的没的,客套话罢了。”他顿了顿,刻意观察卫琤的神色,果然瞧见他眉宇间的一丝紧绷。

“卫大哥你紧张什么?我看公孙策倒没你们想得那般阴险毒辣。”

卫琤冷冷看他,眼神竟冰冷锋利若出鞘的寒钢,楚淮不由心中一惊。他收住轻佻跳脱的性子,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与此间事态的严肃。

 

他想起卫琤曾说的话:飞云骑就是将军的枪与盾,长枪斩将军所不能,万夫莫敌,助他旗开得胜;盾甲顾将军所不暇,坚不可摧,护他无后顾之忧。须谨言而慎行,处事多一分思虑,布局多一分周详……而一出太庙之变,公孙策的诡计叫将军输得难看,更叫他们羞耻万分。

楚淮明白,卫琤在心底对公孙策是存在芥蒂的,就算将军已包容释然,这件事情亦如鲠在喉,迫使他们不得不有所防备。

 

“公孙策把我错认成将军,似乎是有事相询,但介于初识,他并没有问出口。看他的表情,想来应该是怀疑这段时间将军的去向。”

卫琤点头,挥手招来一位仆从,耳语几句。仆从躬身应了一声已准备妥当,便悄然退去。多余的事他不好再问,楚淮心下清明。卫琤也好,莫珝也罢,他们涉的水有多深,他不便亦不能知道。这是庞统自他入飞云骑始便告诫他的,他是楚淮,却永远不是楚琟。

“卫大哥要是没什么事……”楚淮启唇告退,兀得却被卫琤打断。

他说,“别多想。”

好一句别多想。楚淮苦笑着摇头,转身走开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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